武义“孤女”飞红和她的10位妈妈
2021-03-09
金华新闻客户端3月9日消息 金华日报记者 汪蕾 通讯员 郑丽佳 陶峰松 文/摄
武义县柳城畲族镇六葱湖村，山雾浓重，雨后的地面湿漉漉的。站在老屋前，27岁的陈飞红心潮澎湃。山里还很冷，她拿着沏上了新茶的杯子焐手，一直朝村道那头张望——
近了，又近了。陈飞红翘首等待，远处忽然有几辆车由小变大。飞红知道，那是自己的10个妈妈，把自己从“孤女”深渊中拯救出来、爱心资助自己10年之久的妈妈。
车刚停稳，飞红就迎上去，与妈妈们一一拥抱。10个妈妈10年爱心资助“孤女”陈飞红的故事，在这个春天有了新的定格。
13岁以前，陈飞红从没想过自己会是“养女”。这一年，随着养父的去世，尘封的秘密像潘多拉魔盒一样被打开。
时间重回1995年2月9日，武义县第一人民医院，一个女婴刚刚出生就被无情遗弃。柳城畲族镇六葱湖村的一对中年夫妇收养了她。一家三口相依为命。“小时候，爸妈对我很宝贝，我从没怀疑过自己的出身。”陈飞红说。
可是，天有不测风云。2008年8月，养父因肝癌去世。正在读初一的小飞红，只来得及见养父最后一面就成了单亲孩子。养母感慨世事难料，把她的身世告诉了她。然而，祸不单行，2011年1月，养母突发脑溢血去世，飞红甚至没来得及与她道别。
在一篇日记中，飞红写下疼痛：“我还记得那个寒冷的冬天，我并不在母亲身边。见母亲最后一面的那个周末，出门前，她还特意叮嘱我好好学习……我依稀记得她的身影，在山间白雪地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消瘦。不承想，我应对考试时，母亲去世了，当我回家时只看到她冰冷的身体僵硬地躺在床上……头顶的天空漆黑一片，我手足无措……我再也不能喊爸爸妈妈了，我又成了一个孤儿……”
那年春天，是飞红最难捱的日子。短短3年，还没来得及消化身世的秘密，本是弃婴的飞红再次成了“孤女”。她只能住在学校，卖春茶、做茶油，一点点攒学费。
母亲去世那年，飞红是村里同龄人中唯一一个考上高中的女孩。接连而来的意外，让她以为学业将到此为止。
“正当我打算放弃学业时，10个妈妈出现了。”飞红觉得，见到妈妈们的第一眼，就像闪耀的一道光。
大妈程赛芬，69岁，退休干部。二妈潘丽茹，68岁，农民。三妈张丽芝，66岁，退休工人。四妈朱华英，66岁，下岗工人。五妈朱紫琴，65岁，农民。六妈胡桂芬，63岁，下岗工人。七妈徐霞香，60岁，农民。八妈朱雪霞，59岁，下岗工人。九妈贺萍，59岁，农民。小妈何银群，57岁，农民。
10个妈妈的到来，对飞红来说是意外的幸福，也是生活的希望与温暖。
飞红养母去世约莫半年后，程赛芬与武义县关工委主任周淑香偶然得知陈飞红的经历，便带着武义某爱心企业家捐助的爱心款前往武义二中，看望正在读高一的陈飞红。
第一次见面时的记忆，一直深深刻在程赛芬心里。小女孩瘦瘦的，还没开口就掉眼泪，神情暗淡，本是花样年华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。
离开后，程赛芬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，她想到了自己的“十姐妹”。
“十姐妹”彼此没有血缘之亲，是住在武义县城江山新村三路的邻居。她们中的大多数，家境谈不上富裕，有下岗工人，也有农民，平时靠打工补贴家用。
程赛芬热衷公益，曾获武义县助人为乐提名奖、首届优秀志愿者、金华市优秀志愿者。
“十姐妹”中，程赛芬是大姐，在她的影响下，姐妹们都加入了志愿组织。“结拜”时，她给姐妹们定下两句格言：“崇高美德装心上，好事善事都得干”“道德思想记心里，志愿行动点滴起”。
听完陈飞红的故事，“十姐妹”决定认陈飞红为共同的“女儿”。第二天，她们赶去武义二中“认亲”。陪同“十姐妹”一同前往的周淑香看了很感动，告诉陈飞红：“你失去了一个妈妈，现在有了10个妈妈。”
那天，陈飞红第一次喊出了“妈妈”，心里那个被忽然掏空的窟窿被慢慢填上。从此，10个妈妈共同担负起精神上鼓励“女儿”、经济上资助“女儿”的责任。
“每年暑假，我们都会带飞红来县城，在每个妈妈家里住几天。”程赛芬说，陈飞红很懂事，不愿意给她们添麻烦，总以回家复习功课为由回村。“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，一有时间，我们就会主动去看她。”
一年暑假，几次邀请未果的10个妈妈雇了车，买了新衣服、新鞋和生活用品去村里。因不熟悉路，司机在离村几公里的地方就不敢往前开了。当年，平均年龄已超50岁的妈妈们，提着东西，冒着酷暑，走了几公里山路，汗流浃背走到陈飞红家。
饺子、粉干、鱼、肉、蔬菜，从县城带来的菜做了满满一桌。陈飞红先是沉默，然后扑到妈妈们怀里，眼泪停不下来，心却一下子拉近了。
长达10年的时间里，在大妈程赛芬家的一楼，一直保留着飞红的房间。“每到节假日、春节前，程妈妈都要让我去家里住一段时间，我们就像亲母女一样。”飞红说。
在妈妈们的帮助鼓励下，3年后，飞红考入丽水职业技术学院。
“六葱湖村委会及20多户村民、各地好心人捐款，飞红会把捐款人的姓名一个个记在本子上。”“大学时，飞红勤工俭学，放假回来会给我们带特产。”“每个节日，飞红都会发来短信问候……”
10个妈妈给了飞红爱的关怀、家的温暖，让她一步步走出困境，一点点建立自信。
在飞红给10个妈妈的信里，不善言语表达的她写着：“……是您们的出现给予我生活的希望。曲折蜿蜒的山路、陡峭的山峰没有阻挡您们帮助我的动力，是您们让我从最困难的日子里走出来，重拾信心，给我母爱，让我和其他孩子一样有学可上、有人可疼，这份爱我深埋心中。此刻，我借信诉说自己的内心，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：‘谢谢您们，我的亲人！’”
10年，10位妈妈遵守当初的承诺，陪伴女儿一路走来。
10年，飞红没有让妈妈们失望，不断进步，成长成才。
上大学后，她加入公益慈善站点，勤工俭学，参加志愿服务。她获得过全国大学生自强之星提名，获评全国励志大学生、浙江省励志成长成才优秀大学生，2015年以浙江省优秀毕业生走出校门。
2017年，飞红与丈夫结婚。10个妈妈作为娘家人，为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，送“女儿”出嫁。再后来，飞红入职成为丽水外国语实验学校初中部语文老师，先后获丽水市三年教学比武大赛一等奖、优秀论文二等奖等多项荣誉。
如今，飞红有了自己的女儿，更加理解为人母的责任与爱，更加感恩10个妈妈的付出。程妈妈乐于助人、精明干练；徐妈妈热心细心、为人师表；张妈妈体贴温柔、让人倍感呵护……每个妈妈都是她的榜样。
“我的身世是不幸的，但我能遇到10位妈妈，是幸运的，更是幸福的。”带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，飞红决心把爱心传递下去。她走上了支教帮扶的路，为偏远落后地区的民办学校送温暖、送教育、送希望。
在丽水市雅溪小学支教时，她遇到了学生小阮。小阮的父母离异，家里条件不好，每年学费都很难凑齐。雪上加霜的是，小阮患有白血病。
“看到小阮，我会不自觉地想起以前的自己。她的眼神，和我小时候太像了。”陈飞红说，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，如果没有10位妈妈10年来的帮助，现在的自己会怎样？
深入了解小阮的家庭情况后，飞红帮助小阮筹集善款。小阮入院治疗后，飞红每月都带着生活必需品去探望，为她补习，鼓励她乐观、坚强。如今，小阮战胜病魔，成功移植骨髓并重回校园。
“10位妈妈是我永远的家人。如今，我也想像她们一样，把这份爱传递下去。如果有机会，我想去西部支教，尽己所能帮助需要帮助的人。”陈飞红说。